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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国的能源危机远远没有结束。大概一年前，德国联盟政府达成一致，2024年1月1日起，尽可能在每一个新安装的暖气系统中的65%使用可再生能源，该计划须体现在建筑能源法（GEG）当中。联邦经济和气候事务部还未公布法律草案，关于德国即将面临天然气供暖禁令的讨论已经热烈地展开，这给德国家庭带来了不确定性。他们不知道自己家中的供暖设备还能使用多长时间。

➤ 让普通家庭无法承受的天然气供暖禁令？

据bdew，2021年，在德国的4290万套住宅中，天然气供暖占49.5%，比例最高，居其次的是燃油，占24.8%，再次为远程供暖，占14.1%，政府力推的电热泵占2.8%，比前一年增加了0.2个百分点。经济部如此解释修订草案，政府在供暖至少来自65%的可再生能源上的共识，适用于所有新安装的供暖系统，无论建筑新旧，无论是住宅，还是非住宅。现有的燃气和燃油供暖允许继续使用，一旦出现故障，允许加以维修。在可能的禁令面前，普通家庭需要考虑的问题是，要不要将天然气供暖设备换成电热泵，什么时候换成电热泵，如果燃气设备出现故障，是继续投入燃气，还是换成电热泵。这对于普通收入者来说，这不是关于制裁俄罗斯如何制裁得狠辣的问题，也不是关于能源转型如何转得多华丽的问题，它首先是一个关于钱的现实问题。据Co2online，在独栋独户住宅（德国约一半的住房为独栋独户或双户家庭住宅）安装一台新的热泵设备的平均购置成本为1.2万到3.3万欧元之间，远远高于天然气供暖设备的6000到9000欧元。政府对安装电泵总成本的补贴在25%到40%之间。据bdew，在德国所有正在使用的燃气和燃油供暖设备中，超过20%的设备使用年限已经超过25年，这意味着它们的能效也很低。供暖能源来源不是唯一的问题，还有建筑能效问题。目前，欧盟层面关于建筑能效标准的讨论正在进行中。供暖转型还会涉及到对现有建筑进行绿色改造的问题。Co2online对改造一家110平米的独户住宅算了一笔账，用电热泵替换现有的天然气供暖设备，同时对门窗等进行隔温和密封性改善，再在屋顶安装太阳能光伏发电，这样既实现了使用清洁能源的可能性，且可持续，还提高了能效，费用在7.5万欧元到8.4万欧元之间。没有人会反对，气候转型和能源转型的步伐得加快。德国立下的目标是，最晚2045年实现气候中和，比欧盟的目标早了五年。这意味着，最晚到2045年，德国燃气和燃油等化石能源供暖必须在德国的家庭中消失。可是问题的关键是，不是每个人都能在经济上承受转型。巴伐利亚州经济部长在媒体采访中批判经济部长哈贝克的供暖转型路线，称政策考虑的不仅仅是环境“气候”，还有社会“气候”，即社会情绪和社会接受度。因被认为正在起草一部燃气和燃油供暖禁令，德国经济部长哈贝克承受了不少批评，以至于他不得不做出保证，该计划伴随的是政府补贴政策，让低收入家庭或个人也能改造房子，更换天然气供暖设备，安装新的电热泵。然而，即使没有天然气供暖禁令，即使家庭可以继续使用，甚至继续安装新的天然气供暖设备，天然气高价将是一个长期问题。从2023年1月到2024年4月，德国对家庭用天然气实施价格上限定在12欧分/千瓦时，该上限覆盖家庭前一年天然气平均消费的80%。不过，即使在上限政策之下，天然气价格仍然远高于危机之前，一旦刹车政策到期之后，家庭用气又暴露在价格危机之下。从长远来看，因为地缘政治风险、欧盟排放交易体系新覆盖到建筑领域和碳价，天然气价格将保持在高位，甚至越来越贵。

➤ “技术中立”如何体现在供热转型上？

除了转型的经济成本，受到质疑的还有路径选择问题，即质疑德国政府将电热泵作为唯一选项。电热泵确实已经成为趋势，据德国供暖技术协会BDH，2022年共安装24万台电热泵，增长了50%，销售收入则上涨了53%。德国联邦经济与气候保护部称，电热泵技术在取代目前的化石能源采暖上将起到关键作用。在欧洲，至2021年底，共安装了1700万台用于暖气和热水的电热泵，在未来的五年将增加1000万台，至2030年甚至3000万。法国以425万台安装的电热泵已经走在了欧盟国家的前列。在挪威，电热泵已经覆盖了约60%的供热需求。还是技术中立这个老话题，在汽车转型上，德国反对将内燃机排除在外一样，而在供暖转型，自然也有人反对将电热泵作为唯一的选项，或唯一的优先选项。有人主张利用已有的天然气管道网络，在天然气中混合掺氢的方式，从最初的20%的氢气含量，慢慢提升至最终的100%氢气。不过该路径只限于支持H2-ready的天然气系统，掺氢比例至30%的天然气供暖在现有的天然气管网系统中在理论上可行的，而百分百的氢气仍然处于研究阶段。除了技术问题，还涉及到成本问题。氢能在实现气候目标中将起到重要作用是毋庸置疑的，仍然存在争议的是绿氢将在多大的程度上应用于什么领域，它取决于未来氢能价格，和其他能源选项相比是否具有竞争力，这些未知体现在供热上，则是到底靠电热泵，还是氢气供热也有未来。德国联邦议院科学服务部发布的氢能在各领域应用预测显示，相比较其工业和交通，氢能在建筑供热上起到的作用很小，各研究对2050年氢能占建筑用能源的比例进行了计算，这些比例的中位数小于2%。Fraunhofer ISI等研究机构今年发布的氢能价格与需求预测报告显示，到2045年，绿氢生产成本可以低于90 €/MWh，但作为氢能进口方的欧洲，还需要考虑到运送成本和盈利空间等。研究总结，扶持氢能在建筑供热中的大量使用意义并不大。3月28日，在经历了一次次马拉松式会谈后，德国联盟政府终于达成了共识，2024年1月1日起，尽可能在每一个新安装的暖气装置中的65%使用可再生能源将写入法律当中，同时会考虑到技术中立和社会平等问题，也就是说，不会将某种技术一定排除在外，不会让低收入者承担无法承受的负担。至于如何实现，尚不明确。4月，政府会将公布相关法律草案。如何在供暖上实现气候中和，如何让每个家庭在经济上承担得起能源转型，是德国接下来面临的问题。